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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 一场滔天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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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子叫溪底源,因有条溪水发源于此而得名;

村子里没有什么传统灵异故事,哄小孩睡觉是本土化版本的狼外婆;

村子供奉的神仙又多又驳杂,从灶王爷到观音,要是你说耶稣保平安,村里的阿婆也会多插炷香给耶稣冲冲业绩。

村子里正经被叫做庙宇的建筑物只有一个,叫大王庙,有两棵高大的榕树以及数不尽的古树,边上是本地望族王家的祠堂,再边上是方圆几个村子唯一的一所小学。

大王庙仿佛和这个村子融为一体,没有人知道大王爷具体是哪个神仙,却每家每户供奉着,小孩们并不敬畏大王爷,是亲近,那神明似乎也是个宽慈的神,纵容着村庄的孩子们在坟头上蹿下跳。

每逢过年,拜年是最热闹的盛事,由村子里最有本事的几家牵头,攀比谁家放得烟花最大,响数最多。

即使是最穷的人家也要在这年关咬咬牙,买上几十响的鞭炮。

从十二点整开始,守岁的孩子睁着满眼期待趴到窗口,由家中青壮点响第一响,此夜连绵不绝,直放到早上七点,喧嚣腾嚷,天幕都被熏作墨色。

五点许,家里的女人要起来准备祭品,阖村的老老幼幼,携着三牲米酒,瓜果贡品一齐到大王庙去,去跪去拜,村官扯开嗓子叫“一拜”,老老幼幼虔诚地拜下去,求富贵,求子孙,求福禄……

三拜之后,水泥砌的平台上已然堆积起小山一样高的烟花碎屑,全是烧成了白的烟灰,巍巍峨峨,那坟头一样的大王爷祭台上密不透风地插满香火红烛,烛泪似将祭台又砌高一层。

祭过大王爷的贡品要在桥头上再贡一回,这时各家的小孩能从别家的贡品中拿自己的爱吃的,各家的大人也会彼此交换种类,回到家中后,老人会在灶台和客厅头又贡一回,而后宝贝一样让小孩吃那沾满香灰的贡品。

这是千年后的大王庙,已经没了太多神秘色彩,如融入村庄的一位宽仁长辈。

而早已无人知晓,最初之始,是一场血腥,一段陋习。

宁城自古有溺女的传统,就在刚刚,我亲眼目睹。

溺女已经无法满足他们,他们将一个新生的女婴的魂魄塞进男婴躯壳,为了所谓的“香火传承。”

不人不鬼地活着,哪有下半身没了那根东西可怖?

我想起姬婴扯着尖细的嗓音告诉我她的名字时的场景,生出些许懊悔,若是知晓内情,我定不会砸她。

然而,懊悔,往往便也相当于,来不及。

江茶说来不及,是因为这不过是一段旧日的光阴,一切早已是定局了,未来之人如何更改?

我忽然想起,进来后就没见到姬婴了,莫不是她本就是鬼,干脆被炸得连沫都不剩了?

就在我这么想时,细细长长的鬼哭声忽然远远近近地传来。

老头抱着的那个男婴像被掐住了喉咙,止住了哭声,而河中那女婴胸膛里越发汹涌地涌出血液,眨眼的功夫,几乎将半条河流染成血色。

江茶眯起眼,似乎也意外着这变故。

男婴胸膛忽然也汩汩冒出黑血来,骇得老头将婴儿直直扔了出去,想来与自家性命相比,那根玩意儿便也不那么重要了。

那戴着兜帽,疑似大王爷的见不得人的邪祟慌张乱了瞬,即刻稳住声音:“大家莫慌,区区鬼蜮伎俩,待本仙破之。”

众人慌忙跪拜,求大王爷救命,大王爷装模作样扬起双手念咒。

却猛地,河水一阵滚动,自河中扬起了一条硕大无朋的蛇尾,迎头砸下,大王爷霎时瘪了身躯,纸一样贴在地面一动不动。

啊,我以为他好歹是个小boss……

这段回忆的主人显然是这个故事绕不开的主角。

白蛇此时的蛇身比吓死小表姐时还要巍峨数倍,只露出半边身躯便已遮天蔽日,沉甸甸地压得人不敢喘息。

那双琉璃色的竖瞳比灯笼还大些,凉沁沁地被血红的河流染上异色,她似乎望向了我和江茶,但并未在意,她身下是水中涌出无数挣扎的手,稚嫩的,婴儿的手。

白蛇低垂头颅,双目直勾勾地映出那惊恐的众生相。

朱袍的老头失了体面,踉跄跌在地上,步步往后爬,颤声怒斥:“妖,妖孽,老夫还是太过慈悲,只将你压在井底,竟让你逃脱出来再行祸端,尔这等孽畜,就该抽筋扒皮,千刀万剐!”

尾句话音未落,那巨蛇如被激怒,蛇瞳猛地一缩,长尾横扫而过,十余村民与那朱红祠堂化为齑粉。

此为震慑。

老朽张大嘴,惊恐万状,却不知哪里借来个胆子,竟还嘴硬:“蛇妖,你敢再造杀孽,活佛定不饶你,莫要自毁!”

河水翻滚如沸,却不是江茶在愤怒,是那万千女婴化作的鬼手,婴儿啼哭声一时震动四野,充盈于耳。

一个小小的身躯爬上了岸,是方才被剖心的女婴,亦或者,可以叫她姬婴。

婴尸泛着诡异的赤红,一步一个血手印地爬到老朽面前,婴儿口中生出凄厉尖细的笑声,是姬婴的声音。

“爷爷,杀人要偿命的话,这村子有几个人能活?你看看这河里——千万冤魂,等着索命啊。”

天边乌云压顶,猩红的河水翻滚如沸,耳边仿佛成千上万的婴儿一起啼哭,一齐叫着“索命”二字。

便是旁观者也近乎窒息,我大口喘息,往旁边看去,却发现江茶也并不轻松,脸色惨白地靠在树干边,冷汗直流。

我忙搀住她,奇道:“你这老妖怪心理素质不行啊,活这么大岁数你什么大场面都见过,别紧张啊,反正左右都是死,怎么死的不重要。”

江茶不愧是条蛇,当即打蛇随棍上,软绵绵地靠过来,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使,但我低头一瞧,她本就颜色浅淡的嘴唇此刻都颤个不停,便也不好意思挖苦了。

倒是江茶,难得给了我句明白话,喘息急促地说:“快走,光阴牢里的历史变了,死在这就真的走不了了。”

我眼神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,江茶却已拉住我的手转身就跑,我回头,瞳孔地震。

河水咕嘟咕嘟涌出大泡,鬼手聚集在一起,和女婴融合起来,那小小一只的女婴膨胀放大了数十倍,几百个婴孩臃肿地挤成一团,摇摇晃晃挤成个巨人,巨人还在越变越大。

我倒吸一口凉气,恍惚间记起问江茶:“你还在河里啊,没事吧,这玩意不会有毒吧?”

江茶一晃,顿住,脸色比纸白。

她回头,那婴孩组成的巨人已经隐隐比巨蛇还要庞大了,甚至有些攀着巨蛇的身躯爬上,巨蛇一动不动,像是已经死了。

江茶说:“我脑子有点乱。”

我说我也是,我理解你,我有点跑不动了,空气是不是有毒,我有点晕。

空气里弥漫着奇怪的气味,像血和土和水的混合,像腐烂的尸体,像潮湿发霉的地下室。

其实我也觉出点不对劲来了,光阴牢里的本来历史里,姬婴不该和江茶有交集。

河里作怪那个,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。

好嘛,老乡见老乡,不说两眼泪汪汪,命都不让留一条。

河边的人已经死完了,婴孩巨人蠕动着爬上岸,碾过的地方,尸体成了一滩烂泥,我也不知是中毒出了幻觉还是怎的,瞧见此前大王爷那兜帽底下钻出一只松鼠,飞快跑得没影了。

河水的水位上涨着,天上闷雷作响,地面剧烈地颤动起来。

血色的雨倾盆而下。

正德十六年,地震,洪水天倾。

即使改变了一些细节,最后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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