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在颤动,云层在悲鸣。
血色的雨倾盆而下,婴儿的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。
远处似乎传来了百姓惊恐害怕的哭声。
河中的白蛇依旧一动不动,犹如陷入混昧,那怪诞的婴儿攀爬成一个巨人,又一个个如腐烂的尸水一般淌下,随着洪水淌入千家万户。
这家的丈夫抱着白嫩的儿子跑出门,妻子踉跄跟上,忽然一个死婴挡在前方,随着水流浮沉,嗓音稚嫩却阴森地叫:“爹,带我一起逃吧。”
仿佛真是个天真的婴孩。
男人害怕到愤怒,摔进水里,回头骂妻子:“看你生的赔钱货,死了都不安生!”
女人嚎啕大哭。
那男孩咧开嘴哇哇大叫。
死婴茫然无措,仿佛觉察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可忽然,那天真稚嫩的婴孩脸上,露出怨毒的表情,厉声质问:“为何不要我,为何杀我!”
孩子的母亲哭得悲恸,父亲哑然无语,抱紧了怀中孩子。
无数相似,大同而小异的景象随着洪水在这村子的每一出上演着,随着云层的翻滚,走马灯一样映在漆黑的云上。
耳边的哭声逐渐变成了笑声,婴儿本该天真无邪的笑声,染上诡谲,似那巨大的鬼婴口中发出,似所有河中爬出的鬼婴发出,层层叠叠,回荡不止。
洪水没过良田,漫过膝盖,窒息感已然传来。
当死亡真正降临到来,我在茫然之余,竟无一丝害怕。
我紧握着江茶的手,靠在歪脖子的柳树上,笑着说:“我此前其实有些庆幸……大抵是些死同穴的酸词,发现没死时还颇为惋惜,现在好了……”
江茶蜷靠在我怀里,脸色惨白,气若游丝。
我隐约能猜到是受了河中白蛇的影响,光阴牢里的江茶情况也很不对劲,按说这是一段过去的历史,无法改变什么,但现下发生的事已经远超我们的认知。
洪水的起因变成了姬婴,而江茶不知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。
我不大有讲笑话的天赋,这句话没能逗笑江茶,她眉心蹙得更紧,我一时无言,低下头,浑浊的洪水晃得我头更晕了,我心说还不如白蛇一尾巴拍死我们呢,她不把我们当回事,倒是给了仇人一个痛快,把未来的自己放这受苦。
去和姬婴套个近乎?她瞧着可不像还有神智的样子,目下的尊容也过于克苏鲁,我巨物恐惧症都犯了,这交情不攀也罢。
洪水没到大腿根。
这血雨有点逼真,下得我喉咙里都是铁锈味,我艰难地往歪脖子树上挪了挪,心有戚然地想,这血水八成是那些婴儿腐烂的血水,淋完回去这人还能要吗?
千算万算,没算到最后会是这么奇葩的一个死法,怪恶心的。
我正发着呆,河中的白蛇忽然动了一下,搅动起水流涌动,一个大浪扑面而来,我下意识弯腰把江茶抱住,我呆呆地看着白蛇,白蛇翻滚着,琉璃色的漂亮眼瞳变成赤红色,我怀里的江茶也发出一声声微弱而痛苦的低吟。
江茶忽然抓住我的手臂,她的手比水还凉,她费力地吐出声音:“下水,游到蛇边上去。”
我悲伤而诚实地告诉她,我不会游泳。
我还不会骑自行车,不会开车,不会唱歌……
我絮絮叨叨,江茶一只手抱着我,一只脚蹬着树干,轻轻往后一仰,扑通一声,我俩齐齐落水。
水里浑浊昏暗,我连天光都瞧不见,结结实实地灌了几大口水后,意识先我一步上路报道,我心想,这水不能喝,yue。
我感受着意识远去,洪水的浪声拂过,我仿佛回到那个流浪最初的梦境,猕猴桃的藤蔓,密不透风的杉树……遗憾的是,故事,画上了不完美的句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