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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她是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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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音之一路小跑跟着段秋平,生怕他要将气话付诸实践,却见他停留在那株相思木跟前站定,竟缓缓跪了下来。

宋音之一下就噤了声。明明是在那样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里,他的身影却萧索得很,像在秋天里。

她不知道怎么出言去安慰,不管了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正准备跟上前去,眼前却闪过一些刀光剑影的幻象,晃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。再睁眼的时候,那样的幻觉又出现。

她看见有人被一剑封喉,溅出的血液全洒在段秋平的身上,他的背影扭曲,化作一张狰狞又熟悉的面孔朝她做鬼脸。

宋音之不怕被吓到,走了两步要迎上去,那张脸就朝她扑来。天旋地转一般,意识猛然下沉,再也支撑不住身体。

意识恢复时,宋音之手指触及之处温温软软,那是段秋平的一只手。他将手扶在宋音之的腰间,侧着头靠在她身旁睡着了。

宋音之却躺不住了,她猛然坐起身,浑身长了跳蚤一般坐立不安。脑海里别人说话的声音蹦蹦哒哒,要冲破她的鼓膜。

“别说了!”

一声嘶吼将段秋平吓得抬起脑袋:“殿下……”

宋音之没有理,满脑子是时间的混乱,混乱的时间。

“现在,不对。”她喃喃着。

一双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:“什么不对?”

宋音之的眼神空洞:“皇帝在哪?”说罢急冲冲下床,“我要去找皇帝。”

一句话让段秋平想到刚刚咽气的父皇:“他死了。”宋音之缓慢地回过头,一举一动似无知无识:“皇帝没有死。这个时空内,他不会死。”

段秋平终于察觉到不对,踉跄着走到她面前,猩红的眼睛下两个黑眼圈要掉到挤得眼睛没地儿放,可他还是睁大了彷徨的眼睛:“殿下,别吓我。”

这个称呼唤回了宋音之过往的记忆,她张开嘴,说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:“段秋平,我不能在这里。”

“不可能!”他恐惧至极也偏执至极,甚至懒得去问为什么,紧紧压着宋音之的肩膀,还没说出什么挽留的话,脑子里如何囚禁的计策已经成形。

“对不起,殿下,可是我离不开你。”说着一边低头,一边捧起宋音之的脸,“别逼我,好不好?”

这边段秋平经过一场怒极悲极的大事,神智早已经被死去的父皇叼去了地府大半;那边宋音之突发事故,被遥远时空的讯息蒙蔽了心神,满脑子只剩下不知哪里来的执念,丝毫不懂得退让。

“不,我要去找皇帝。”

两个在心智崩溃边缘的疯子一点就炸。

段秋平冷笑一声:“你出不去的。”带着怒气转身便走。

宋音之机械地盯着段秋平夺门而出的背影,竟是半点情绪不带。

喉头涌上一阵一阵黏腻的腥甜,出于本能她一下一下地往下咽。最后仍然没有阻挡住身体内的汹涌,呜哇地一声吐了一地。

也许就是胸口多出的这一摊血迷了本性,一吐出来,从幼年到今日的所有记忆怪叫着回到身体内,一并回归的还有其它的。

她看到有一个人,或许是她自己,在飞速疾驰在各种空间中,身体渐渐消弭,她的耳边是她此起彼伏的尖叫声。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强烈的意识,它变成了不可说的执念,晃晃悠悠停留在了她正在熟睡的自己身上。

宋音之盯着地上的一摊血发愣,鬼使神差地抚摸上自己的脖子。这摊血到底是属于谁的,她的一切记忆是否真实,甚至这副身体是否真实存在,还是早已经在时空的穿越过程中被撕扯殆尽。

她看向紧闭的房门,皱着眉头努力不去想,自己所有的行动与思考是不是早已经陷入了某种圈套。

强烈的迷茫和恐惧盖住她所有的灵魂。感觉自己像是黑暗中行路的人,一脚踏空,正在急速下坠。她不知道这场下坠的尽头在哪里,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,半空中抓不住任何东西,她什么都决定不了。

宋音之跑到门口,却发现已经被锁死。宋音之慌了,用力拍打着门扉,试图引起门外一众人的注意。

外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,没有任何温度并且毕恭毕敬地拒绝了宋音之的请求。他是侍卫,例行公事罢了。

宋音之失魂落魄地往房间里侧走,一个不查将脚掌印在了她自己刚吐出的那一摊血迹里。宋音之毛骨悚然,无助地往后退了两步,后背重重砸在门上,她顺势转身,慌乱敲门:“我要见段秋平。”

地上的一摊血像是封印一般,宋音之走不过去也不愿意看。可是段秋平还没有来。

她离地上的血迹尽量远,只能紧紧靠着门。有点累了,她便坐在地上。段秋平还没有来,她开始昏昏欲睡。

门被轻轻推开的动静将她震醒。宋音之挪开身体,段秋平就斜着身子从小开的门缝隙中钻进来。他低着头,看不清情绪的眼睛盯着宋音之。

宋音之也抬头,段秋平明显一愣。他蹲下身,将她嘴角早已干涸的血迹抹了一抹,没有抹掉。

房间内几个血脚印蔓延到宋音之的脚边,她就坐在血泊里。

段秋平的手发抖,他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:“我说了你不要吓我,求你了……”

“我只有你了,你不要这样,真的不要这样。”段秋平的声调变得越来越尖锐,声音却渐渐嘶哑,他反复重复着这毫无意义的话语,直到发不出声。

父皇临死前,甚至还带走了他这么多年最重要的念想。让他知道多年前他紧紧握着的玉佩,保的“天地同寿”并不是他,而是希望一个不祥的预言成真的日子永远看不到尽头。

钦天监说他大凶,说他死时会带来最糟糕的预言。所以他再怎么招人讨厌,也还算平安长大了。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庆幸与自以为已经得到的感情,藏着他的生父那么多的无奈和仇恨。

他崩溃、竭斯底里,最终也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接住他。可是宋音之还没来得及靠近,就出了状况。他不知道她怎么了,可是他知道宋音之是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,如果再断了,他真的要发疯。

宋音之抓住他的手肘:“段秋平,我害怕。”

她被他抱到怀里,湿润的眼睛贴着宋音之一侧的颈窝:“我也害怕。”

两个人身体不同频地微微颤动,互相把对方揽进身体里,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。

面前是一无所有的爱人,两人身后却是各不相同的深渊。

怀里的人身体渐软。段秋平放开手,宋音之就顺势躺倒在他怀里。段秋平轻手轻脚地将人放上床,拿湿毛巾将她脸上溅上的血迹擦掉。这是一张清丽明媚的脸,本来应该一直明媚的。

段秋平想,如果没有若羌,没有战争与逃亡,没有政变,她就不该是现在这样,因为悲悯而忧伤,因为深情而纠结。

他抬脚,却在即将踩上地上那摊血迹的时候顿住了。段秋平抿着嘴,将那摊血迹清理干净,悄悄带上了门。

正往太医院走,准备带几个人来给宋音之看看看看身体,半路碰见怅然若失的吴烟。段秋平低头装作看不见,绕远路也要避免跟她碰头。

太医却说宋音之一切正常。段秋平无奈送走人,无所适从地又来到那处相思木旁,好巧不巧又见吴烟。

他终于忍无可忍:“你在这干什么?”

吴烟没有被他暴躁的情绪打扰,她现在的神色低落至极,生气全无。她仰头看着膀子粗的相思木:“这是她种下的吗?树长得真慢。”

段秋平一句“关你屁事”在嘴巴旁边历了个劫终究没有说出口。因为他转念想到好像确实跟吴烟有点关系。

吴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,他们两人口中的那个“她”应该被称作“母亲”或“娘”,可是谁也说不出口。

“我也没有见过她。”

段秋平看向吴烟的眼神里略带了惊讶。

吴烟只顾仰着头看树梢最顶端:“我爹是江湖郎中,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人,从小就教我各种防身技能。我一身手艺很大部分来自于他。”

“他以前是宫里的太医。跟皇帝的妃子私通后东窗事发,只能带上自己的亲女儿,也就是我,出宫远走高飞。而那位妃子,也就是……嗯,你的母亲,后来和亲到了若羌。后面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。”

“至于我,爹他重情重义,不得已郁郁而终。临终将我托付到梨园。由着梨园师傅护着,才免了多少仇家债。”

段秋平不屑地一哼:“真要重情重义,就该管好自己的下半身,别做那档子龌龊事。”

吴烟笑了一笑,不置可否:“看起来皇帝也很喜欢她呢。”

段秋平重新打量吴烟,觉得讽刺至极。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,一个一身锦衣华服,一个却穿着下等宫女的粗布衫。

“上一辈的事早就过去了,你还进宫来做什么,又讨不着好。”段秋平对她这种攀亲附贵的行径很是不屑。

吴烟摸了摸苍老的树皮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她放下手,“确实没讨到好。”

“可是,我从前以为自己的亲人都死绝了。”

段秋平颇为不满地瞪吴烟一眼,惹得她嘎吱笑。

吴烟目光灼灼:“后来呢,一见到你,我又觉得不对了。有些事情,就是这样没有道理。就像我一见到你就能知道你是谁。就跟皇帝见到我一样。”

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。段秋平才不信她来宫里是为了什么情怀。

可是吴烟话锋一转:“不过事态发展确实出乎意料。我收拾几天便出宫吧,看起来也没人舍不得我,嗯?”

段秋平不想回应她明显是在试探的话,低着头说了句: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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