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丑的车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一辆亮红色的超跑停在众多灰白黑车中间,当小丑走过去打开车门时,我就像个老实本分的乡下人一般拘谨地看着他。
“里面。”
小丑一条胳膊搭在方向盘上,大拇指向内指向副驾驶,散漫地指了指,当着我的面,砰地一声拉上车门。
碰撞的合拢声一听就知道是豪车的声音。
沉稳,利落,严丝合缝。
就像有钱人的没有烦恼的笑声。
我小跑着绕过线条流畅的车头,打开门。
超跑因为底盘低,要进去得先伸腿,而不是先弯腰。否则容易卡住。
视频中的博主分享过。
我突然想起这个,有些小开心。感觉自己的记忆点凭空在空白的大脑里解锁。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记忆。不过至少,咱们有了盼头,是吧?
我跨进一条腿,扶住车壁,接着把臀部缓慢地落进座位,最后再收回另外一条腿。关上门。
砰——
昂贵低沉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,在超跑低调却奢华的内饰中回荡。
我满意地眯起眼。
“你看起来心情不错~”小丑启动车子,车子震动起来。
“你说得对,我可能不是有钱人。”我手扣在膝,手指蠕动。我对他讨好地笑了笑,“豪车让我激动。”
我在心里暗暗地给小丑的资产打了个重点符号。这家伙看起来精神不太好,没想到这么有钱。
遗憾的是主驾驶不是黑西装喉结微动的禁欲系总裁。
“喜欢?”
小丑将油门玩笑性质地踩到底,强烈的推背感使我紧紧粘在靠背上,我下意识点头。
缴费处的拦车杆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。我们的车子完全不降速地突破了它。
一股巨大的震动冲撞了车身,拦车杆硬生生折成90°,我顿时面目狰狞,惊恐地感受着车子疯狂冲上坡的失重,小丑在我耳边刺耳大笑。
明亮的经过玻璃过滤后的柔和的光线进入我的眼睛。
快速的车轮带着车子飞出了出口。
我的五脏六腑随之滞空,每个器官都开始发痒。
“车车车车车!!!!”
迎面而来的是马路中穿流而过的车流。
我绝望地捂住了双眼。
一个急转弯再加急刹,安全带的加持下,我的身体依旧不可避免地向车门撞去。
疼得我叫了起来。
小丑熟练又灵活地快速摆正方向盘,“坐好喽~加速!”
车子疾驰过路口,奔入车流中。
“哈…哈…哈!!”
我捂住喉咙,喉咙有如坏掉的水泵。
“想不想再体验一次~”小丑转向我,两根手指掰过我的脸。
我费力痛苦小幅度摇头。
“哦,小白鸽,你脸白的看起来像刚从水里捞出的尸体。不过,”他话音一转,松开了我的下巴,“还是一样的天真可爱~”
你妈的,我他妈都被吓成孙子了!!
我抓紧腿,气喘吁吁地靠回座位。一条胳膊搭在眼皮上。刚才的死亡片段还在我紧闭的眼前回放。
“我们不赶时间的,对吧?”我侧脸,朝他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。
柔和的光线洒在小丑侧脸。
妈的,这家伙吓过人后简直容光焕发!!
“当然。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。”小丑在控制台屏幕点动,一阵旋律欢快的歌曲融入了车内。
“大把大把的~时间~”小丑跟着歌曲的调子哼唱,手指向后梳理绿色的头发。
“是,是的。”我艰难点头。
我注视着前方的交错的车子,然后又看了看后视镜,后方的车辆映在里边。
小丑驾驶着车辆在车道上时而超车,时而不规则变道,时而加速,时而又以三十码的速度慢悠悠挪动。
连续好几辆车经过我们时,车主打开车窗,隔空朝我们愤怒地喷吐被车玻璃完全挡在外边的骂声。
每当这种时候,小丑就猛打方向盘,暴力撞击对方,看到车子们破损地逼停在后视镜后,小丑按着喇叭大笑。
似乎这一切对他来说,不过是一个赛车小游戏。
等我们使过立交桥,我才将视线从后视镜中的惨象收回。
“…我们要去哪里?”
小丑:“哦,我没跟你说吗?我想想,”小丑余光打量我茫然回忆的神情,“好吧好吧,我忘了。牛战斧。”
哦,太好了,我松了一口气,看来是要带我吃饭。
听上去像个牛排?意面的餐厅。
我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。
“我只要一份牛排就可以了。不过我可以再点一份果汁吗?”我挺直身体,抬手作出商量的动作,语气柔软,“我渴坏了。最好是冰镇的。”
小丑看了我一会。
好像我是个刚学人说话的鹦鹉。
该死,难道你只打算买给自己吃?并没想我的那份?!
我在心里大叫。
但是表面上我表现得更卑微。
“矿泉水也行。”我笑得难过又谄媚。
好像等待小丑开恩的奴隶。
“好吧。”小丑点头,咧开嘴,红唇显得很吓人。“不过,我不保证一定会有牛排。”
什么牛排餐厅里面没有牛排?
看着小丑的冷笑,我开始怀疑起我两对牛战斧名字的信息差。
我的理解,家庭餐厅,现烤牛排,特色意面。舒适装潢。
而实际上,小丑口中的牛战斧——
我战战兢兢地下车,跟在小丑身后进了门,室内烟雾多的像火灾,坐在那里的人个个纹身肌肉寸头男。
当看到小丑出现时,那些人很明显警惕起来。
接着发现了小丑身后的我。
那些人停顿了一下,接着互相对视起来,仿佛疑惑我的存在。
好像这个空间里,满臂纹身壮汉,画着舞台妆的小丑都是正常的,而我,一个穿着白衬衫以及浅蓝色牛仔短裤的年轻人才是不正常的那个。
小丑进入一扇侧门,里面传来打牌的声响,有人在吆喝,大笑。
我用余光快速地瞥了下,这间屋子比外边更大,其中一张桌子上围满了人,角落里有沙发,也坐了人,有个吧台,调酒师站在那儿,吧台外放了几张高脚凳,高脚凳上的人扭头看来。
此时此刻,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十几对狠厉的眼睛盯着,我屏住了呼吸。
原来这就是牛战斧。
一个团伙。
哈哈。
看来可以期待投胎家庭了。
我没开玩笑。
而跟我不同,小丑仿佛回了家一般自在。
他旋转着割断我绳子的匕首,匕首在他手间飞舞,刹那间,刺进桌内,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一阵凌乱的惊讶的粗鲁呵斥。
离他最近的人跳出座位,正好空出一个位子,小丑大摇大摆地坐了下去。
“小甜心,去喝点什么。”小丑看着我。
我只好僵硬点头,站在吧台边。
调酒师比我好不到哪里去。
“你想来点什么?”他的嗓音有些不耐烦,但碍于小丑在场,声音很低。
我看了看上方写的菜单。
在众多酒里找到了几样果汁。
我又回头去看小丑。
他朝正对着他的一个男人,似乎是这个团伙的老大,小丑提到最近他们的运输不干净,小丑叹气,两手摊开,很无奈。那名老大争辩着想说什么。
“一杯冰镇葡萄汁。”我嗓子有点沙哑,听起来蔫蔫的。我有些心不在焉。
在下车之前我只是以为他是个纯粹的疯子,一个没人理解的妄想精神病。
现在我觉得小丑越来越危险了。
显然他经常跟这些边缘人物打交道。
调酒师看了我一眼,眼睛从我的脸一直落到我的衣服。似乎想问点什么。
最终他只是递给我一杯冒着冷气,加了冰块的紫色饮料。
我下意识张嘴想说声谢谢,我犹豫了一下,嘴咬住了吸管,放弃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回应。
我沉默地吸取葡萄液体。
冰冷的酸溜溜的果汁流淌进我的喉咙。
喉咙好疼。
刚才叫太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