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旬已经睡了半节课了,顾无言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叫醒他,只听得上面的老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——
“21号,陆旬。”
全班陷入寂静,有的抬头张望这位陆旬是谁,有的则还盯着黑板消化刚才的内容。
顾无言无奈,推了推旁边的人。
陆旬脑袋从臂弯里沉沉抬起,顾无言就看见这人双眼朦胧,似乎还有一层水汽。
顾无言轻咳一声,低声说:“老师叫到你了。”
陆旬缓了半秒钟,立马从座位站起来。
只见台上的老师单手往讲台边沿一撑,另一只手搭在桌面,粉笔点在桌面,明显是讲嗨了:“这题有意思。陆旬同学,来,你上来试一下。”
“啊?”陆旬这话说的跟没睡醒似的,事实上,他就是没睡醒。
“我看你市级赛成绩还可以,上来试试。”
可以个屁啊,刚才讲了什么我特么一个字都没听见。
上面的老师应该是个话唠,趁陆旬还在缓的时候滔滔不绝地讲着:“刚才在b班叫了两个同学,效果都不是很好,看看你们班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。这道题能啃下来的话就代表这部分的知识也就掌握的八九不离十了。”
陆旬向顾无言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,顾无言侧身在稿纸的某处打了个圈,然后说了一道公式。
OK!得到顾无言提示的陆旬英勇上阵了!
陆旬努力运转着昏沉的脑子,照着顾无言的圈划的重点,算是磕磕绊绊地解开了。
一旁的老师抱着胸,手指在戒尺上一点一点,表情高深莫测,说:“不错,比b班好点。”
陆旬松了口气,回到座位。
“怎么样,还需要我讲吗?”
有的学生摇摇头,有的学生固执着盯着黑板,不做表示,有的则低着头写题。
顾无言觉得陆旬怎么着也不会再睡觉了,却见接下来半节以及一节课陆旬一直浑浑噩噩的。
按理说都来竞赛了,没道理把竞赛过的跟高中似的,困了就随便睡——虽然在这里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他也在睡觉。
最后半节课老师留了时间自由讨论,顾无言看着昏昏欲睡的陆旬,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是不是生病了?”
“啊?”陆旬回答道,“没有吧。”
——生病的人在被问到你是不是病了的时候的统一回答。
果不其然,放学时,顾无言收拾着东西,转头就见陆旬脑袋垂在桌面上。
顾无言推了推他,没动。
用手指探了探陆旬的额头,好家伙,烫的都能煎鸡蛋了。
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,顾无言把陆旬叫了起来,带人去了医务室。
本该是午休时间,医务室没什么人,顾无言带着人进去,陆旬很快就吊上了水。
医务室要求学生吊水的时候必须有人陪着,而医生刚好要到宿舍出诊,顾无言便坐在旁边等着陆旬。
“谢谢你啊。”输液的时候会觉得很冷,陆旬身上还披着顾无言的外套,头靠在墙上,虚弱地开口。
“没事。”
顾无言闭着眼,他通常需要午睡,不午睡的话下午上课就容易没精神,现在是睡不成了,只能闭着眼睛假寐一会儿。
陆旬侧着头打量了顾无言一会儿,侧脸线条清隽流畅,垂着的睫毛长的令人无法忽视,光影打在脸上,为他渡上了一层闪光的边——的确是一个令人挪不开眼的长相。
吊完水,顾无言帮陆旬请了个假,然后上课去了。
陆旬在宿舍睡了一下午,醒来时觉得好多了,就去上了晚自习。
他刚从走廊转角出来,就看见顾无言和唐悦面对面站着,唐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还是拉着顾无言的袖子,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了些什么。
而顾无言居然没有拒绝唐悦搭在自己身上的手,反而点了点头。
陆旬看着走廊另一端的两人,若有所思。
隔天,自习课。
顾无言正低头计算,忽然胳膊被人碰了一下,许是因为生病初愈,少年的嗓音带着点鼻音,听起来比平时低沉,恍惚间竞和记忆中的声音十分相似。
“同桌,借我支笔。”
顾无言的心脏倏地跳动了一下,下意识开口:“你……”
随后意识到什么,立刻止住了话头。
“?”陆旬看着眼前的人,问:“为什么这种表情。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给。”
顾无言随手给了他一只笔。
“……黑笔。”陆旬把笔还给他,说:“你怎么心不在焉的,有心事啊?”
“没有。”顾无言又递给他一只黑笔。
这里要比Z城更靠北,入秋要早一些,夏去秋来,窗外的玉兰树已经开始稀疏了,每每风过,总能窸窸窣窣地落下许多金黄,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。
顾无言出神地数着日子,已经过去9天了,季节交换时的时间流逝仿佛格明显,这里已是金黄时节,不知道一中的挂着祈福丝带的大榕树是否也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叶子?
下午是例行休息,会发还手机,到晚上10点再上交,学生自行选择领不领,顾无言他们宿舍就他去领了手机,另外两个人在教室里自习。
临近期中考了,他得跟江驰交代一些事情——其实在来的那天就已经交代完了,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讲,心里空落落的。
顾无言刚打开手机,微信就跳出来99+的标志,点开一看,大部分是最顶上的某位发的。
今天是星期五,算算时间,江驰这会儿应该还在上课。顾无言也不着急,慢慢地看完江驰的消息,然后随便挑了几条回复就把手机放一边自习去了。
顾无言晚饭回来在宿舍楼下遇到了唐悦,唐悦递给他一个纸袋,说了一些话。
陆旬路过时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场面。
一到宿舍,江驰的消息就来了。
江驰:【刚到家手机没电了】
【你终于出狱了】
顾无言回:【只有半天】
顾无言回了一条消息,江驰叽里呱啦发十几条。
鉴于两人打字速度的差异,顾无言直接给江驰去了个视频通话。
对面的江驰显然是没有准备,猝然见到屏幕上的来电消息,忙手忙脚地抓了把白天写数学搓成鸡窝的头发,然后才接了视频。
“喂。”
“喂。”
两人同时开口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同时沉默,等着对方的下文。
“你干什么呢。”最终是江驰率先开口打破沉默。
“想看看你……”
江驰只听到这半句话,然后就没有下文了,一瞬间心脏重重跳了一下,整个人仿佛被揪了起来。
“……”
许久都没人再讲话。
“喂?”顾无言的声音再度响起,“刚才信号不好。”
江驰开口,语气迟缓:“……你刚才说什么。”
“我说。”顾无言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,“想看看你复习的怎么样了。”
“哦。”
江驰把最近的习题翻出来给顾无言,顾无言大致扫了一眼,才放下心来。
“我说没事吧,别担心。”
江驰颇有自信地冲对面的人打包票。
顾无言还以为自己要跟江驰讲很长的时间,没想到这例行检查只用了不到10分钟就结束了。
但是好像心里还是空落落的,好在对面的人现在正孜孜不倦地对他扯东扯西。
两人不知聊了多久,咔哒”一声门开了,陆旬今天提前回来了,顾无言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,陆旬看见他在打视频,便也不多废话,去做自己的事情。
不知为何,顾无言感觉刚才陆旬从身边过去的时候好像看了一眼屏幕里的江驰,那眼神令他有些捉摸不透。
“哎哎!”对面的江驰敲了敲屏幕,顾无言回过神来。
一只树叶折成的小青蛙被举到顾无言面前。
江驰蹲着,冲屏幕那头的人发牢骚:“也不知道是谁大晚上想看叶子折的青蛙,害我屁颠屁颠地跑出来,结果啊转头就走神……啧啧。”
“我这不是看到了。”
对面的江驰嘁了一声,把手里的小青蛙放在地上,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青蛙身子。
“话说回来,你怎么突然想学折这个。”
顾无言被江驰一呱一呱地给青蛙配音逗笑了,说:“就想学啊,不行么?”
“行。”江驰也跟着笑了,露出嘴角的虎牙,“怎么不行,你学会了回来折几只给我,就当交学费了。”
“那我也不会学青蛙叫的。”
“那你学猪叫怎么样。”
“滚啊。”
两人聊着聊着江驰就开始插科打诨,然后讨得顾无言骂他两句。
陆旬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无言骂人,在一旁轻笑了一声,听到他的动静,顾无言忽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,莫名地不好意思,轻咳一声,对江驰说还有事就挂了视频。
“你刚才和江驰打电话?”陆旬问道。
“你认识他?”
原来刚才的眼神不是他的错觉。
陆旬反过椅子跨坐着,解释道:“我们以前是初中同学。”
“说起来,他还向我打听你之前的事情。”
?
顾无言:“什么?”
陆旬笑了笑,说:“不是那些八卦什么的,当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八卦。”
“他找我要了许祈的联系方式。”
听到许祈的名字,顾无言心里瞬间有了猜测,但还是问道:“什么……联系方式?”
陆旬接着解释道:“许祈和我一个班,我是班长,当然有他的联系方式。江驰就找我要了。”
“江驰通过我联系了许祈,为了帮你。”
“……”
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
“……我知道了。”顾无言正色道:“多谢你。”
陆旬挑起一边眉毛,回答道:“不客气。”
紧接着,他就看见自己桌面角落的一个纸袋,有些眼熟。
陆旬问:“这是什么?”
顾无言回答:“唐悦给你的。”
陆旬:……
顾无言不明白陆旬脸上奇怪的表情,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驰。
这人当时怎么说的?说什么是许祈主动找的老杨,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这傻子尽干些吃力的事情,干了就算了,还不讨点好处。
顾无言点开和江驰的聊天框,他们的聊天界面已经由一开始的只有几句寒暄到现在满满当当。
叮咚!
小白花:【谢谢你】
江驰秒回:【教你折个青蛙而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】
顾无言知道他在装傻。
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去找许祈的事】
对面的江驰沉默了一会儿,发来一条消息。
【你知道了啊】
小白花:【某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小哑巴】
【现在看来不知道谁才是哑巴】
“……”
江驰:【我错了】